“敌方还剩多少人？”
“数……数不清……都是精灵。”
“我们还剩多少人？”
“一百三十一个人，但是只有三十个能动的了。”
“还有多少时间天亮？”
“八个小时……如果算上早上的浓雾，最多十二个小时，精灵就会发起第三次总进攻！”
钢铁铸成的王座之下，雄壮的矮人忽然跪倒在地，死死地把头扣在地上：“王，我们逃吧，这里守不住了。再不逃的话我们都要死！我还有孩子，我还想再活几年啊！”
邱秋用力锤击王座，猛地站起来，他的身形比下面的矮人高出一大截。
“不退！这里是我们族人世代生存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让给精灵族！告诉所有还活着的族人，他们的王绝不退缩。”
“王！”矮人颤抖着身体，虚浮地站起来。
王座上的邱秋比他们所有矮人都高大，是个高人。
他是矮人和精灵的后代，继承了精灵的样貌和矮人的身体，铁甲盖住竹节般的肌肉，邱秋修长而健壮。他的智慧超越曾经所有的矮人，无数的武器图纸从他的手中流出，那些他们从没有想过的，刀剑斧，他比过去所有的矮人匠人都擅长设计新的武器。
但即使是这样的王者，在面对拥有魔法的精灵族面前也无能为力。
冷兵器终究在魔法时代是落后的，他们矮人本就是被神所抛弃的存在。
“撤！”
地宫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苍老的矮人。他撑着粗壮的拐杖，拐杖下端是巨大的锤头，每一柺都把地面锤的凹陷。即使看起来老矮人的行动已经非常不方便了，但那似乎不会影响他战斗时用自己的拐杖把敌人锤成肉酱。
“邱秋。”老矮人盯着王座上的邱秋，“必须撤。瑞拉斯王国内只有我们最后一支矮人的血脉。如果我们死光了，整个瑞拉斯矮人的血脉就彻底断了。这个时候了，你绝对不能刚愎自用！”
邱秋坐回王座上，王座是矮人们用生铁铸成，边缘都是工匠们锤击的痕迹，刺骨的寒意从生铁传导到他的身体。
老矮人是他的叔叔于勒，也是前一任的族长。
于勒的话很正确。
站在宗族的角度，在最后时刻就应该选择保留血脉，让族内的妇女儿童先离开。
邱秋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在瑞拉斯王国的边境有一个驻地，只要让她们抵达那里，就能想办法穿过横跨两个帝国的森林，抵达冷溪帝国，在那里寻求新的出路。但问题在于已经没有多余的男人用来掩护她们逃跑了，妇女儿童们不可能靠着自己安全撤退，这一路的危险仅靠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做不到。
“让我想想吧，叔叔。”邱秋挥挥手，示意老矮人他们都退下。
于勒深深地看了邱秋一眼：“一个小时。我会让妇女儿童先准备好，如果一个小时后你还没有消息，我就会让她们先离开。”
“好。”邱秋沉默了一瞬，看着于勒转身离开，石头大门沉重地合上，震落地堡天花板的灰。
疲惫地坐在王座上，邱秋静静地看着正前方。
大拇指轻轻抚摸藏在手心的赤红色的印记，隐隐的像是两柄斧头相错。
母亲牺牲在和精灵族的斗争当中。
临死之前母亲用指尖蘸着血在邱秋的掌心画下了这个不知道代表什么的符号。
“邱秋不哭，妈妈疼习惯了……”
邱秋很听话，所以她说不哭邱秋就一滴泪也没有掉，咬着牙也不掉。
母亲总是这样，慈眉善目的背后总是有着令邱秋看不懂的东西。
坚硬得让邱秋吃惊。
从小邱秋就只有母亲教，父亲死在了掩护母亲逃出精灵族的路上，以至于邱秋几乎没有对于父亲的印象，小时候他就喜欢躺在母亲的怀里听她笑眯眯地说父亲是和他志同道合的同志。
同志这个词就是邱秋从母亲那学来的。
邱秋从小就觉得他娘的气质和其他所有女人所有精灵都不一样。
她会画图纸，那些刀剑斧的图纸都是母亲教的。
她会说一些邱秋不太理解的词语，什么同志什么三座大山什么独立与解放。
她的知识量也远比其他人丰富，数学化学物理这些听起来就很玄乎的知识，她也从小就手把手教给邱秋。
甚至，她还会一种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语言，那种语言就像画一样美，她说那是「汉字」。矮人们的语言是从精灵族学来的西伯利亚文，和「汉字」比起来，不仅复杂而且缺乏美感，简直就像是一群随意摆放的树枝。
很长一段时间，母亲都要抽他鞭子逼他认真学习这些文字和知识。
死记硬背也要学。
邱秋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不教给他魔法。
靠着母亲的培养，他一步一步地成了矮人王。
可冷冰冰的结局摆在面前。
母亲死在了自己怀里。
邱秋攥紧了拳头。
作为被精灵嫌弃的精灵族和矮人的混血，邱秋本该既掌握了精灵族的魔法也掌握了矮人族精湛的锻造工艺，但坏就坏在，他空有精灵的血脉却没有地方学习精灵的魔法，他虽然有强于精灵的肌肉但却弱于纯血矮人的爆发力，只比矮人们多了一点持久力。
矮人一锤搞定的事，他得花十锤。
持久得让人忍俊不禁。
在魔法日渐占据主流的这个时代，矮人已经逐渐走向了式微。
邱秋叹了口气。
如今只能想办法从战术上解决问题了。
他喊来几个矮人，围在沙盘前。面色严肃地看着他们。
沙盘上是用石子和木屑堆砌出的地堡周围的地形。邱秋用一根铁条，指着沙盘上的几处关键位置。
“听着，”他压低声音，试图让自己的战术意图清晰明确，“精灵的主力部队在这里，他们擅长的是大范围的塑能魔法和精准的箭雨。我们的地堡入口狭窄，这是唯一的优势。我需要你们，分成三队。”
他指了指地堡左侧的一条废弃矿道：“第一队，从这里出去，你们的目标不是杀敌，而是制造动静，用我之前设计的那些炸弹，把那片区域的岩壁炸塌，动静越大越好，要让他们以为我们想从侧翼突围。”
一个络腮胡子的矮人瓮声瓮气地问：“王，就是说，我们去炸山，然后冲出去砍他们？”
邱秋扶额，耐着性子解释：“不，不是冲出去砍，是炸完就立刻退回来，明白吗？是佯攻，是吸引注意力。”
“哦……就是只炸山，不砍人？”矮人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眼神里充满了“不能砍人那多没意思”的疑惑。
邱秋心累地转向另一边：“第二队，你们守在主入口，但不要出去。精灵的先头部队肯定是会魔法的战斗法师，他们会用魔法清理入口。你们的任务，是等他们第一波魔法结束后，用巨型弩箭，对着洞口进行覆盖射击。记住，听我的命令，我说射，你们才能射。”
“王，可是弩箭射出去，不就没了？我们不冲出去捡回来吗？”另一个矮人问道，他觉得把这么好的精钢弩箭射出去不回收，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邱秋感觉自己的血压在升高，“听指挥！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第三队，也是最关键的一队，你们跟我来。”
他把铁条移到沙盘后方一处几乎被遗忘的通风口。
“这里，已经被我悄悄打通了，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我会从这里出去，绕到精灵法师团的侧后方。只要我能成功扰乱他们的施法阵型，你们第二队就有机会用弩箭造成最大的杀伤。然后第一队再冲出去，形成合围……”
邱秋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经典的特种作战加正面压制。
然而，他看着面前几个矮人头领茫然的眼神，他们努力地想要理解“佯攻”、“扰乱”、“侧后方”这些词汇，但最终，他们的理解似乎都汇集成了一个念头。
“王！我们明白了！”络腮胡子矮人一拍胸脯，满脸崇敬地看着邱秋，“您的智慧果然如群山般浩瀚！您是说，您要一个人从后面冲出去，吸引所有精灵的注意，然后我们另外两队人，从正面和侧面一起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来一个三面夹击！好计策！！”
“对！王真不愧是王！”
“跟他们拼了！为了山丘之王！”
他挥了挥手，疲惫地说：“你们……先下去准备吧。按你们理解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