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要……滚开,滚开啊!该死的,滚开!!”
深夜,大雨滂沱,
这里是布鲁斯大道404号,一个黑发微卷的年轻人神态癫狂,他浑身酒气烂醉如泥。
窗外雷霆交错,银白色的闪电撕裂苍穹,而他跌跌撞撞,双手胡乱挥舞,正像疯了似的大吼大叫。
有人一脸诡异地盯着他,
不!
那并不是人,而是一幅画儿。
庄严古老的祭坛,恢宏盛大的场面,火炬挥洒阴森恐怖的氛围,以暗沉的普鲁士蓝为底色,勾勒出一名遍体鳞伤的女巫。
女巫披散一头暗金色的长发,身着一件染血的长袍,她被人捆绑在火刑架上,
而光裸的脚踝下方,是一簇正在燃烧的篝火。
她美丽的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阴冷又狰狞,正充满怨恨地直视着画像外,
仿佛要将观者的灵魂吸入其中。
“轰隆——”
忽然又是一阵雷声大作,
“不!”年轻人痛苦嘶吼,
他仿佛听见什么,也仿佛看见什么,万千絮语灌溉而来,而那叫他痛不欲生。
直至某一刻,“砰!”地一声,他跪在地上,
仰起那修长的脖子,双手死死锁住自己的咽喉,口中发出痛苦的“呃、呃”声,可那双手却还在不断用力。
“以加赫·马尔斯之名,你们这些邪祟,做梦!!我宁死也绝不做你们的傀儡!”
他目眦欲裂。
突然“喀嚓”一声,他竟然残忍地拧断自己的脖子。
所有的癫狂混乱在这一刻沉寂,
而他也瘫软在地上,成了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
“滴答,滴答。”
水声断断续续,从狭窄的小浴室里传来,像是没拧紧的水龙头。
“……我这是,在哪儿?”
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林希脸上写满了迷茫,
他记得自己撞了大运被人送进ICU……等等!这不是医院?
双目一瞠,他连忙起身,又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间华丽而又陈旧的屋子,像极了欧洲十八九世纪的装潢风格。
一旁是个闲置的壁炉,天鹅绒的窗帘垂落成褪色的瀑布,霉味儿混杂着丁香与醋栗的气息,而破旧的方窗微微敞开,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他此刻还没发现,他如今的模样有多诡异。
昨夜那个年轻人曾亲手拧断他自己的脖子,后颈骨都已弯折,掐碎了他自己的喉咙。
可一份神秘的力量在此刻复苏,正在悄悄修复他所有伤痕。
突然,
“!”
林希看见一面镜子,
他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接着又一脸震惊:“这是……我??”
他难以置信,心中也阵阵惊悚。
那是惨白惨白的一张脸,简直像一个死人!
不,如今这情况,比起死人,反而更像是一具活尸?
僵硬的四肢、紫红的尸瘢……这看起来至少也得死了几个小时了。
并且,镜子里的那个人,大概跟他长得有八分像,但林希无比确定,那并不是他。
满头浓密的黑发,像是天生的自然卷儿,发尾略长,用一根亮银色的丝绸束带绑在了脑后,
左眼下方有一颗小痣,这人看起来很风流,像是浪荡成瘾的那种,但林希可从不是卷毛。
“……我这,我怎么还成混血儿了?”这人长得太西方了,轮廓太深邃,
忽然想起之前撞大运,难不成?
顿时林希一脸的如遭雷劈。
“叩叩,叩叩叩。”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希先生、林希先生?您在家吗?”
那是一位棕发碧眼的女士,玛丽·科拉,本职是一名护士,如今正就职于安德尔市的圣佩斯医院。
因为慷慨的父母去世前给她留下大笔遗产,就算不用工作也能确保她衣食无忧,毕竟这布鲁斯大道可是整个安德尔市最繁华的几个地段之一,而玛丽在这儿有着十几套房,哪怕是单靠收租也足够养活她自己。
只是此刻,这位温柔美丽的女士正一脸担忧。
她昨晚在医院值班,直至天亮才回来,可没等上楼,就先听隔壁一位住户向她反馈。
“啊!女神在上!亲爱的房东小姐,您一定想象不到,昨晚404……我是说那个叫做“林希·温格尔特”的家伙,他简直像一个疯子,居然又吼又叫。”
“他足足吵了我一个多钟头,拜这所赐那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我甚至想拨打市政大厅的检举电话,让他的叔父过来帮我管管他……”
因为这,玛丽不得不来看看这位租客先生的情况。
而,屋子里,
林希一惊,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脖子,并飞快地后退两步,有些紧张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但很快,他又不禁瞄了一眼旁边的镜子,那些僵硬已经消散,紫红的尸瘢也全部溶解,哪怕是弯折的脖子也已被神奇治愈。
谢天谢地,他总算有了几分活人的模样。
可是,
“……怪了,”
门外那个女人,她讲的既不像中文,也不像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外语,可偏偏他竟然能听懂?
正这么想着,忽然一些破碎的回忆翻涌而来,林希也“嘶!”地一声,他不禁捂住了头,
——这是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虽然看起来很像十八九世纪的欧洲,但这里也存在许多稀奇古怪的物种。
并且这里神权当道,世人以信仰为荣,风神、爱神、生命之神,春日之花与大地女神,甚至是执掌亡灵与战争的毁灭之神……
神明的化身游走大地,虔诚的信徒成为其眷属,可借由神圣的祷告来借取那些神明的伟力。
听说强大的“神眷者”可呼风唤雨,一掌劈天地,一哮引惊雷,也有人能瞬几十万公尺的距离,只需吟唱一段神圣的颂词,就能立即飞天遁地。
然而对比那些被视为超凡存在的神眷者,原主林希·温格尔特也仅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穷小子而已。
温格尔特本是生活在乡下,但为了过上人们口中的“好日子”,他竟然成了个骗子。
这个骗子先是盗走家中存款,为他自己置办一套体面的行头,然后又伪造一个虚假的身份,自称是市政大厅秘书长霍姆斯先生的远亲,又哄得霍姆斯先生为他在蔷薇商行安排了一份薪水还算不错的工作。
甚至他还谈了个恋爱。
他的女友伊莲娜来自那赫赫有名的摩根家族,并且伊莲娜的父亲,乔纳森·摩根,不但是蔷薇商行的主人,更是市政十大议员之一,同时也是一位荣耀子爵。
可就在前些天,因为伊莲娜十分痴迷于神秘学,为了讨女友的欢心,他掏空自己全部积蓄,从旧货市场买下那幅《燃烧的女巫》。
也是从那时开始,这个骗子充满欺骗与谎言的生涯,悄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
回忆起那些事,林希一惊,他连忙转身看向那幅女巫的油画。——这本是为女友伊莲娜准备的惊喜,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
而现在,女巫眉眼森然,她一脸阴鸷,她的神情充满了杀戮与掠夺。
那双邪恶的眼睛分明那么可怖,可林希看见她的一瞬间,竟仿佛被她所蛊惑。
“女巫,燃烧的女巫……”他忍不住上前,忍不住凑近,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那幅油画上才好。
然而很快,林希突然惊醒过来,
“不好?”他一脸惊惧,连忙扯来一张破布,蒙住了那幅女巫的画像。
原主温格尔特已经成了个前车之鉴,他可决不愿重走温格尔特的老路。
“?”
而在那张破布的遮蔽下,女巫像是愣住了一下,
旋即,她的面容疯狂扭曲,那阴狠的神色简直像一头恶鬼!同一时间,仿佛万千魔神的絮语,
无数声音铺天盖地,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那些神秘的声音闯入林希脑海,但无法听清,无法辨别,更无法领会其中的奥义。
那就仿佛某种神秘的禁咒,像是成千上万人在一起声嘶力竭地沸腾呐喊。
“嘶!~”也是这时,林希手上一疼,
之前为了蒙住画像,他曾短暂触碰那副油画,画像中的女巫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如今那些力量化为血红的丝线,像是尖锐的针,残忍地钻进他手指。
然后又一路蜿蜒着,攀爬而上,最终在他的左手背上,勾勒出一片血红的罂粟刺青。
那仿佛午夜里盛开的鲜血之花,扎根在罪恶的土壤中。
“这到底是什么?”
林希一阵眼晕,血红的罂粟与女巫一样,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同时,这也仿佛某种邪恶的诅咒?
“叩叩叩,叩叩叩。”
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敲门声,
玛丽女士忧心忡忡,
最近的安德尔市并不太平。
听说曾有一些邪教徒作祟,许多平民被卷入其中,那些人因为邪物污染而丧命,短短的半个月,这片街区就已经死去了上百人。
“……林希先生!林?……”她继续敲门,正在考虑要不要报警,又或者回房拿这件物资的备用钥匙?
可就在这时,
“唰!”地一下子,
有人一把扯开这扇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