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踏出一步,就无法回头,直达三千世界的血海
叶继安,奶奶说我的这个名字来源于我的父亲,她说他是个大忙人,是家里的骄傲,可对我来说他却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我的记忆中只见过他一次,脑海中甚至描绘不出他的形象,但每当我问起这件事时,奶奶总是坚定地告诉我父亲是一个正直且善良的男子汉,给我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未来我长大了也可以成为像他一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我从来不愿意未来成为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来探望几次的人,我只想永远陪着奶奶。我的母亲……奶奶说她在生完我之后便去世了,而关于母亲的过去奶奶却从来缄口不言,甚至连向父亲这样稀疏的信息都不肯告诉我,爷爷离世的早,村里的人似乎都没怎么见过我的双亲,所以我再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消息。
家境虽然如此,可我的童年生活还是非常多彩的,我们的村子不大又比较偏僻,所以村里的孩子们都是相识的伙伴,村北头有一座小山,那便是我们的游乐场,爬上树摘果子吃、坐着脱落的老树皮从山坡从上滑下去、在山间的河流中戏水……都是我们乐此不疲的游乐项目。还记得八岁那年奶奶从附近的镇上给我买来一个铁弹弓,那是我幼时最宝贝的一件玩具,开始学着用山上的小碎石打鸟,打山鸡,有了收获就伴着一脸的得意洋洋拿回家中让奶奶烤了吃。村南的山中半山腰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有一间大屋,是我和伙伴们打鸟时无意发现的,因为是处在山的另一侧所以以前一直没发现过。那时我在山顶拿着弹弓瞄准着下面树杈上一只歇脚的山雀,屏息凝神,恰时松手,不起眼的石块在我手中却好像一支利箭射了出去,那雀虽然躲闪迅速但还是被打中了左边翅膀,顺势坠落。在身边朋友的对我称赞的惊呼下我连跑带跳的向山雀跌落的地方奔去。好巧,那山雀落在一片空地上,正是那所大屋前的庭院。那屋子大部分都是砖木建成的,房顶还保留着瓦片层叠的设计,像是一座山庙,但他有两层,且从外面看去应该还有几间独立的房间,窗户还是玻璃制的,蓝色的玻璃,红色的砖瓦,又是一副如此旧像,屋前的庭院也是杂草丛生,蚊虫遍布,实在令人不寒而栗,更奇怪的事发生在那只山雀身上,待到我要去捡起那只山雀时,我却发现那只山雀已经完全死掉了,按理说我当时只是打到了它的一只翅膀,哪怕从树上摔倒地上最多也应该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可是这只山雀却像是已经死了很久一般,毫无生机,仿佛我将它翻过一面都能看到他腐烂的尸身被蛆虫啃食分解着。并且我很快也发觉了不对劲,在我躬身打算捡起那只山雀时,手还未碰到那雀,自那雀的身下却真的爬出来一条蛆虫一般的东西。我被吓得向后仰跌在地上,回过神来再看去,那东西像毛毛虫一般一曲一伸地从那山雀的尸体下爬了出来,更令人胆寒的那样的家伙远不止一条,走出来一条后其他的便也蜂拥而出,似乎是感受到了附近的我的气息,又向我爬来。这更令我吓得连连向远处爬开,那怪物行的慢,我逃得远了便又四散开爬向周围的草丛中不见了身形,庭院中只留下了惊魂未定的我。
那天上午我早早地从山上跑回了家。向奶奶打听着那座大屋的由来,只是奶奶似乎对此的了解也微乎其微,只知道曾经确实是一座庙,在奶奶还年轻时便有了,她还去祭拜过几次,因为在山里所以庙里的僧侣很少,但也够支撑下去。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有一天当人们再去祭拜时发现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了,仿佛人一夜白头,昨天还香火旺盛的庙宇转天就如同荒山孤坟一般破败不堪,就连庙里的佛像也不见了。后来,曾有人想用那庙宇改造成一间学堂,便索性直接保留那庙的外形,在里面翻新改造,且在庙宇顶上又建了一层,那人也暂居在这村中。只是好景不长,还没等学堂改造好,一日那人照常带着施工的队伍上山去,几日下来,却再没人见过他们,村里都传说那间屋子因了种种原因开始闹鬼,也不再有人敢去靠近了。故事讲完后奶奶也叮嘱我不要再靠近那间庙了,她说她也曾在上山采草药时撞见过那间破庙,虽然她并不相信所谓闹鬼的传言,但是她说那地方确实十分古怪,阴气凝重,给人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感,而关于那些从山雀尸体下爬出来的细长虫子,奶奶说大概是山蚂蟥,形如水蛭,却生在陆地,以吸血为食,个体虽大无碍,可恐怖之处在于他们常常群起而动,山蚂蟥没有眼睛,但他们能感应到人的体温,所以在我靠近那山雀时他们才会向我爬来……奶奶的话让我在夜晚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间庙宇的和尚弃庙而逃,连佛像也不见了,后来者又集体消失,如此怪诞的事情令我不得费解,况且说来今天的情况,山蚂蟥本不应出现在我们这种地方的,而且我在山里玩了那么久,除了那时从来也没见过那种东西,按理说这种走虫如果有的话不是应该遍布山中吗?可如今看起来它们似乎只分布在那间破庙的周围。夏季的晚风最能纾解人心,躺在床上,望着月亮,几阵轻风掠过,便携去了裹在身上的燥热,也吹散了我的缕缕思绪。那天之后我便再没靠近过那间大屋,虽然心中仍不时地想起奶奶口中的那些故事,但年少时的我实在害怕那些奇形怪状的山蚂蟥,所有的想法也只好在脑子里想想便作罢。
就这样这些事情如同一罐许久没被开启过的果汁中的杂质,随着我的成长,渐渐沉淀在记忆的深处。村子距离镇上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也并不算很远,村里孩子的学生时光注定会在那里度过,因为地方偏僻,没有什么人才资源,我们镇上只有一所一贯制学校,我们的小学,中学时光都在这里度过。距离偶遇大屋那时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也早已从小学升上了高中,虽说学校只有一所,但是学校里的老师都十分的好,我也结交了不少村子之外的朋友,这也无疑令我的校园生活更添了几分色彩。徐阳,是我上了高中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伙伴,也是我的死党,还记得那时的我刚升上高中,在新环境下十分的局促,身边原本熟悉的朋友阴差阳错的都被分到了其他班级,唯独剩下我一个。在我看来,和一个朋友交往并不难,最难得反而是如何开始交一个朋友,我常常被村里的孩子们形容成“闷骚的孩子王”,我虽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讽刺我,但对于这个形容词的精确程度,我实在无话可说。所以在高中刚开学的那时,无论是课间还是课上谈论时,我都只好默默地转着手中的笔,时而观望着身边的那些人与各自的朋友激烈地畅聊着,时而对此陷入疑惑:他们是怎么相识的呢,我又该如何打破开始交朋友时的那种拘束……只是没想到最后拯救我的却是徐阳。那是一个平常的午休,坐在窗边的我被正午的烈阳炙烤的实在睡不着,便索性瘫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望着天空,看着为数不多的白云随着空气如同身处在小溪中的一片树叶一般随之流动,坐在窗边望风景可算是我当初唯一的闲暇活动了。忽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呼,转头看去,正是徐阳。其实我很早就注意过徐阳这个家伙了,不仅是因为他的样貌很符合书上学过的“贼眉鼠眼”之人的形象,而且在我长久的观察下我发现他可谓是这个班级的开心果了,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老师还是学生,和他聊天不出几时都会被他逗笑,因此每个课间就数他身边围绕着的人最多,我也经常注意着他。
“嘿,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嘞?”徐阳问道。
“……叶继安……我知道你,你叫徐阳是吧。”
“呵,你小子可以啊。我看你也睡不着吧,要不要跟我出去找点乐子?”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想带我做什么,但反正也是睡不着,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半小时,我也不管什么学校规定,随着徐阳偷偷溜到了校门口……果然不愧于“闷骚的孩子王”称号。只是我没有想到徐阳口中的乐子不过是偷偷溜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冰汽水,插着吸管,便坐在附近的小巷口边喝了起来,那时我们喝汽水的动作出奇的一致,咂着彩色的吸管,一只腿向外伸直,另一只则是被手拄着,看起来好不享受。那个午后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个午后,我如同卧薪尝胆的勾践终于回到了故土,看似平常而短暂的半个小时对我而言却胜似度过了美好的一天,我与徐阳聊得十分投机,从幼时种种经历聊到了班上哪个女同学最漂亮。看得出我和徐阳都曾是自己那片领地的孩子王,只是我们的性格略有不同,他性格直爽好动,言语常常一阵见血,许多我不知怎么说出的话他都能毫不犹豫地讲出来,而且他不仅是班上的开心果,还是个小灵通,每每午休期间,我都会饶有兴味的拉着他去小卖店请他好吃好喝,坐在我们初始的那个巷子口,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听着他嘴里的那些八卦和奇闻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