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健硕的马匹正嚼食着草料,马尾甩动着扬起阵阵尘土。
干瘦的老农躬着身子用刷子给马匹顺毛,即使嗅着这熟悉的混杂着马粪和草料的烟尘,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头,他们能跑到哪去?”
几个着甲的魁梧男子大口嚼着食物,倚着墙壁或蹲在地上。
“再说了,跑到哪里,头你都找得到。”
男子们三三俩俩的交谈着,眼神却始终瞟向前方矗立的魁梧男子。
见没有回答,霎时间显得格外的安静,只听见马匹的响鼻声和老农拉磨般的喘息声。
“这么能跑,该死的尤利娅……”蹲在地上的男子叫骂了几句粗鄙俚语,想着找补着话题。
听闻男子念叨到的名字,刷马的老农却惊恐的发出阵阵怪叫,丢下刷子,踉踉跄跄的向外奔逃。
似乎是被老农的动静惊扰,魁梧男子转过身,却面无表情的点了蹲在地上的男子和他身边人的名字,
“你们两个和我走,其他人回营地。”
“动作快点。”
说罢,便动身乘上马匹,奔袭而去。
“走走走,你先跟上头,我马上就来。”蹲地男子对身边同伴说道。
“看你这破嘴,又惹事了。”
“你懂什么,说不定是功劳,你看之前头有反应么。”
不一会,两名男子匆匆的驾马追赶上去。
“头,你这是找到他们的位置了?”
“所有的希兰人都认识尤利娅的名字,在国内,他们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啥意思?”
“他们根本不准备从希兰内陆走,他们想翻过伯恩山,到巴特,从长盾湾渡海回希兰城。”
“那他们这不是送上门来?”
“闭嘴,不要暴露我们是巴特人。巴特没什么机会了……”
“明白明白,反正只要杀掉所有见过我们的人就行了吧,毕竟头你可是……”
“闭上你该死的嘴,记住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抓到尤利娅。”
魁梧男子打断了对话。
“巴特的英雄啊。”
奔袭中的风卷起了话语,拂过了青草、泥土以及一具无名的尸体。
——
罗德觉得自己喝多了,亦或者是菌子吃多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罗德觉着自己心跳得很快,格外的亢奋,但又“清醒”,还有一种淡淡的“愉悦感”。
具体来说,罗德能清楚的感知到脑门上那根血管在嘟嘟嘟的搏动,但后面那个装满记忆的容器又像是装满了大酱的潲水桶搅个不停。
但相比接下来的,刚刚那些都不足为提。
因为眼前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了六个人,如果不是自己喝多了,连带自己的酒友也喝多了,那他们应该是都死了。
死法还很奇特,六个人安静的跪坐在地上,整整齐齐坐出了个三角形,胸前又开了个大洞。
那个叫“记忆”的潲水桶告诉罗德,这应该是献祭仪式。
那潲水桶里残存的理智又告诉罗德,这的确是喝多了才能有的幻觉。
罗德仔细观察过每个人的胸前,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而内部却又不存在本应存在的内容物。
又恰好自己胸前也一个一模一样的圆,在知觉上,罗德能感受到自己强健的心跳,但探手触摸也能感受到自己胸前的空洞。
这解释不通啊!
依靠着木质框架,罗德感觉有点头疼。
还好刚刚才从这个木框架上下来,关系比较近,给了罗德陌生的熟悉感。
潲水桶告诉罗德,这应该是穿越了。
理智也告诉罗德,这的确是穿越了。
罗德觉得自己在获知了这个事实后,本应思考些诸如《本我的哲学含义》、《异世界的我如何寻找人生意义》等沉重主题,毕竟经历异界降生的环节后,这应该是一个标准流程。
但经过不太长的思考以及观察,罗德得出一个重要结论,换身衣服比较重要。
正在努力重获新衣的罗德也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但凭着断断续续的记忆,一无所知的环境,以及这怎么都算不上良好开局的场景,过多的思虑只会耽误事。
但异世界的变故总是突如其来,让换上了新衣的罗德不得不停下来开始思考。
一股特殊的愉悦感,自苏醒那一刻就存在的那种感觉。
这本不应是什么高优先级的事务,也不是在“特别关注”前能注意到的事,只是在地上六人中挑了件相对完整的衣物后,无意间触碰到尸体的洞口时,这股愉悦感却陡然增强。
强到罗德无法控制的将手紧紧贴附在对方身上,直到对方变成在肉眼观察下毫无变化,但从愉悦感的视野下看的“空壳”。
“这算是什么?吸血鬼吗?”
罗德有些迷茫的喃喃自语,脱口而出的是异域的语言,这是似乎是愉悦感驱使下吸取的成果。
随着吸取的行进,这股愉悦感逐渐减弱,种种曾被愉悦感压制的负面情绪如野草蔓延,只不过还没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就被干枯身体中逐渐旺盛的生命力给冲得七零八落。
罗德舒展着身体,尽管满身蒙尘、衣衫褴褛,但昂扬蓬勃的活力甚至让他与之前判若两人,或许此刻的自己才算是回到了正常的状态。
参考自己记忆中的形象,罗德很快判断实际上的自己面对这种远超大型鬼屋的场景,根本做不到如此镇定。
而能支撑自己刚刚一系列行为的动因正是这强烈的愉悦感。
他似乎拥有吸取生命力的能力,甚至能借此掌握一门陌生的语言。
罗德无法判断,这份能力的来源,是这股愉悦感带来的吗?抑或是这具身体的能力?还是记忆中自己遗忘的事项?
也无法判断愉悦感与这份能力的关系,是类似食欲和进食的关系吗?还是依靠愉悦感这种“魔力值”才能吸取,还能再生吗?还是只具有相关性而非因果性?
甚至罗德无法判断自己目前做的一切是否为异界献祭仪式中的一环,就像自己可能也只是一个等待被填满香料的祭品。
幽暗中噼啪煅烧的火光,周遭漆黑深邃的幽深,窗外凄厉嘶吼的山风,未知总让恐惧如附骨之疽。
但,那又如何呢?
恐惧只藏在未知与想象的夹缝里,
罗德能做只是径直走向另一人处,俯身,将手触碰到洞口上。
不多时,天色似乎变得更幽深了。
愉悦感彻底耗尽了,但特殊的视野依然存在,罗德看着成为空壳的三具人型,默默观察和记录着发生的变化。
总共进行了三次完整的抽取,目前判断为“暂时”失去对愉悦感的感知。
后进行两次抽取,每次费时皆约一百二十次心跳。
第一次完整的吸取带来了较为直观的收益,主要体现在身体机能方面,以及一份语言能力。
身体机能的改善,由于身边并没有专业的测量仪器,罗德更愿意用富有活力去形容,起码得是从大病初愈到十八岁体育生的水平。
再根据对照刚才依靠木板高度间的比较,身高没有发生显著变化。
至于体重,罗德瞅了眼自己的胸口,觉得这项数据不在观察范围内。
后面两次吸取,在活力上并没有什么显著变化,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有显著的增强力量、神经反应等直观感受的增幅。
根据自己的外在似乎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化,罗德推测可能是活力已经达到了上限,就像是装水的容器已经溢满。
唯一值得说道的是,借此掌握了又一门语言,
对于自己吸取来的两门语言,罗德只能够猜测为是字母语言。
原因很简单,罗德在想要表达某些事物时,会自然的发出这些语言的发音,以及写出这些字母语言的图形,但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对于这些固定数量的字母图形背后所潜藏的一切,对于罗德而言依旧还是个黑箱。
故而,对于吸取而来的这两份语言,罗德更愿意称之为一份技能,一份只是充当语言翻译器的技能。
这或许只与生命力的吸取有关,吸取而来的也只是伴生于生命力之上的技能,类似神经反射的技能,而关于语言背后的那些知识更多是潜藏在灵魂中。
对于自己这些漫无边际的猜测,罗德自嘲的笑了笑。
“又作出这些不切实际的猜测了。”
低低的自言自语背后,或许是对异世界的憧憬,是新生的喜悦,对未来的祝福。
尽管那语言背后所暗藏的关于人的一切都还不曾知晓,那有关文明的辉光早已熠熠生辉。
收拾完心情,在僻静中,罗德提着火把初探这座似乎已经被荒废的土石城堡。
只是过半,便听见从远方传来马匹行进的声音,以及人的叫喊声。
远处微亮,三个人,三匹马。